来源:集度
作者 | 吴晓宇
编辑 | 王 妍
出任集度汽车CEO三个月,招聘占据了夏一平的大部分精力,即便是周末,他也会从早上9点开始,连续面试12个小时直到晚上。在这家新造车的招聘规划里,明年年底前,团队规模需要扩充至2500-3000人。
当搭建团队成为当前的重任,来面试的人多了,连在集度汽车位于上海虹桥天地1号楼上班的保安都能准确地对应聘者进行身份识别,“去集度面试的吧,在7层。”
拿着简历刚进大楼,还未开口,王帆便颇有些意外地收到了来自保安的指引。不过令他更加意外的是,上班不过几个小时,来访登记册上的面试人数已经超过四位。
对于正处于初创时期的集度而言,时间是紧迫的。集度HR负责人Cathy告诉未来汽车日报,从3月初成立时的3、4个人,到五月底超过100位员工,过去几个月,招聘成为重中之重。为了抢人,团队每周至少要看一千多份简历。
抢人大战几乎应声而来。2021年以来,跨界造车再次兴起,无论是科技巨头百度,还是“手机排头兵”小米、华为、OPPO、vivo都相继踏进造车业。屡屡冲上热搜的同时,也刺激着汽车人的神经。
随着新一轮造车浪潮的到来,一场汽车业人才大迁移运动也再一次乘风而起。
“集度汽车正处于0—1的初创时期,这个时期艰难又锻炼人”。来集度面试前,王帆甚至做好了降薪的准备。在上一家造车新势力工作三年,他发觉自己工作起来越来越熟练,但面对“工作缺少挑战”这个事实,他心里愈发觉得不安。当造车这汪春水被再次搅活,王帆蠢蠢欲动,希望能找到新的机会。
不过一个事实是,对于王帆这样的汽车业“老人”,在人才稀缺的当下,不仅不会降薪,还会被各家高薪争抢。
简历提交不久,在传统车企做汽车软件工程师的邓旭便迅速收到来自滴滴、理想、百度等近10家与汽车相关公司的面试邀约。在传统主机厂的这些年,邓旭发现自己的能力虽然得到了提升,但传统车企暴露出的流程冗长、办事推诿扯皮的老问题却让他始终无法适从。
“从战略、规划、定义研发再到采购、生产、Tier1、Tier2,一个石子想激起水花,得两三年以后”,再加上待遇普遍偏低,让他也萌发了换工作的想法。
因为工作经验丰富,简历刚流向市场,邓旭便成为企业眼中的“香饽饽”,为了拿下他,HR们也不得不使出“十八般武艺”。
虽然在一开始就拒绝了滴滴,但之后的一个星期里,邓旭仍然每天都能收到来自滴滴HR的电话。除了多次邀请,对方还开出颇有诚意的条件,“薪水比原来翻了3倍,职级也有所提升”。不仅如此,“从一面到发offer,不到20天,经历了5轮面试”,科技企业的效率也深深打动了他。
事实上,为了实现各自的汽车梦,一向财大气粗的科技公司,在这场竞赛中丝毫不手软。先是雷军宣布十年投入100亿美元,紧接着,集度汽车CEO夏一平就抛出未来五年投入500亿元的规划。
来源:集度汽车微博
和普通员工尚在一定范围内的涨薪幅度相比,为了挖到各个领域的“大牛”和高管,这些新玩家们开出的薪资待遇,也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呈倍数上涨的数字。
海德思哲国际咨询全球合伙人刘青(Charlie)透露,“现在随便一个总监级别的人都要150万到200万的现金,还有股票期权。而VP级别的人光现金就能拿到这个数,现金部分在200万到450万元左右。像CMO级别的职位,现金就要有500万到700万元人民币,再加股票期权”。
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撬动合适的候选人,猎头们也比以往更加拼命。
刘青告诉未来汽车日报,如今,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。每周至少有三天,即便下班了,仍需要在外面见人、吃饭。到了周末,还要抽出一天时间分别在上下午各约见一位候选人。
“大佬们都很忙,上班时间通常找不到人,就要跑到他们家小区门口的咖啡馆或者类似的地方,然后告诉他们,‘我正好在你们门口,要不要聊一下’。”
除了企业能够开出的优渥条件,当挖人的锄头挥向高管,猎头还需要在精神上不断拉近彼此的距离。为了方便和候选人交流,猎头们要懂得相关专业的术语,“还要明白高管在其职业生涯中处于什么位置、存在哪些困扰,希望发展的节点是什么,而不是像行外的人一样觉得他们现在就很完美。”
作为从业12年的猎头,刘青不仅目睹了第一轮新造车运动的潮起潮落,如今进入第二轮,他也发现比起在传统制造技艺上“比武”,新造车们都纷纷转向在智能网联、用户体验上激战胶着,“从哪里挖人”这个命题也悄然发生了变化。
“第一批当时更喜欢从奔驰、奥迪、宝马这样的传统车企挖人,整车制造人才、项目经理都是重点挖角的对象。”他回忆表示。
在理想汽车工作多年的王智超对此深有体会。他告诉未来汽车日报,2016年年初,刚刚成立几个月的理想只有十几个人,“除了职能部门的几个负责人,理想最先搭建了整车研发和造型的团队,包括马东辉(总工),那嘉(造型总监),姜明(车身外饰总监)几个研发部门的老大,他们都来自阿尔特、沈阳华晨等传统企业。”
“理想给最早一批的工程师开的月薪都在25K以上,外加一笔期权”,在王智超看来,这在当年已经算得上大方,“比起在传统车企时的收入几乎都翻倍了”。而在2020年理想汽车上市后,这些人手握的财富也因此兑现并水涨船高。“所以大部分入职早的总监、高级经理都还在,流动大的是那些普通的工程师”。
然而,一个残酷事实是,在这场科技巨头们造车的抢人大战里,虽然招聘需求迅速攀升,但普通工程师却远不如软件工程师那样抢手。
据BOSS直聘数据,今年以来,自动驾驶研发、智能座舱设计、软件工程师等岗位的需求同比增幅已经超过1.8倍。以第三方招聘网站上的信息为例,对于自动驾驶前端负责人这一职位,蔚来给出了“月薪95K以上,16薪”,即年薪超过150万元的丰厚报酬。
来源:脉脉
参照小米等其他新造车企业对自动驾驶算法工程师、前端平台研发等职位给出的薪资,待遇都远高于传统的汽车制造岗位。一位行业人士透露,如今在传统车企,“软件人才的薪资也普遍比传统模块、项目管理等岗位的薪资高出30%以上。”
小鹏汽车人力资源高级总监林娇芬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解释,因为汽车已经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出行工具,而是智能驾驶的载体。“但目前还没有专门的智能化专业,大多招聘的是电子电气和计算机专业的毕业生,市场决定供需关系。因此,与智能化相关的职位,起步价比其他职位高出大约30%。”
来源:脉脉
在刘青看来,相比之下,制造、生产方面的人才并不算稀缺,真正热门的人才一方面来自智能网联、安全驾驶等偏软件类方向,“智能驾驶这套东西很新,也就这几年,所以我们喜欢去像博世这样的公司挖人。”
另一方面,能够帮助新造车建立用户口碑和运营用户的人才也成为重点对象。“谁用户体验、品牌运营做得好?包括快消品行业、奢侈品行业,这些人挖来可以是用户运营经理或者做用户增长”。此外,在像宁德时代这样的汽车产业链上游,刘青还在找三电领域的技术人才。
在公司人才的招聘类型里,公关部负责人王彦也观察到了这个变化。她透露,目前集度汽车的员工背景主要来自互联网公司、传统OEM,以及汽车和互联网融合的新造车公司,“集度这样的企业,需要多元化的文化,最后再融合出基因最相同的东西。”
回顾集度的百余天造车路,夏一平曾用“开着飞机修飞机”来形容:一边组建核心团队,一边探索产品的方向。
起步晚的新造车都在卖力快跑追赶进度,不过人才的组建却并非朝夕就能够完成。
从今年3月成立开始,王智超就在时刻关注团队的组建情况,根据他的观察,从招聘的岗位来看,“集度确实是从零开始,这两天开始招聘整车研发外饰负责人,说明各专业负责人还在陆续到岗中。”
据未来汽车日报了解,现阶段,集度汽车的首席设计师、IT总监、产品负责人、商业分析总监等核心职位已经陆续到位,他们来自北汽集团、摩拜、携程、西门子等公司。其中,摩拜与夏一平渊源颇深,这位80后的CEO此前正是摩拜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技术官。
在百度之后官宣的滴滴、小米、360,同样步履不停。
自从4月6日开启造车项目后,滴滴也开始将招聘的触角伸向车企。“滴滴现在主要找的还是自动驾驶方面的人才”,邓旭介绍称。而有行业人士透露,“滴滴造车招了很多有北汽背景的人,但目前仍缺少一个控盘的大佬”。
今年6月,小米在官网高调放出一系列自动驾驶的招聘岗位,包括数据平台、车载基础架构、决策规则等工程师。
和新造车相比,出自自主车企的新品牌还会选择从内部输送人才。吉利内部员工告诉未来汽车日报,目前其高端品牌极氪在开启社会招聘的同时,也在内部同步招聘,保持“原岗原薪”。此外,据一位汽车猎头透露,为了补足短板,传统车企的高端品牌还会去全球搜罗专业型专家。
争抢人才的背后是新造车们对时间的追赶。
夏一平透露,集度汽车计划在今年第三季度推出自己的汽车品牌,力争在三年内推出其首款电动汽车,每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推出一款新车。6月刚刚加入集度任职设计主管的凯迪拉克前高管Frank Wu告诉未来汽车日报,团队已经确定了内外饰设计方向,“我们在快速推进模型设计及量产开发。”
来源:集度汽车
“相比此前整车研发周期的48个月,目前一款车从立项到SOP最快要24个月,集度现在刚有油泥模型,只是初版造型。按照这个时间,最快2022年4月份才能SOP,开始量产。”王智超称。
“研发没有主次之分,缺谁都不可以”,他介绍,从油泥模型到SOP需要多部门不分昼夜的努力,包括总布置,白车身,开闭件,外饰,内饰,底盘,三电等。“明年车展,集度只是展车,虽然接近量产,但是还有一年要做试验等,造型还要微调优化。”
一位加入集度的员工透露,目前自己的工作“从早排到满”,直到晚上10点,公司办公的那一层楼依然灯火通明,大部分员工都在加班工作。入职滴滴后,邓旭的工作节奏也发生了变化,“滴滴是弹性工作制,不用打卡,但加班是常态,每晚基本到9点多才能下班。”
当科技巨头们相继走上一样的造车路,头部公司理所当然地成为它们的重点目标,但并非所有人都会被打动。
面对不少企业递来的橄榄枝,蔚来员工杰克全都婉拒了,“对我而言,选择留下来是因为对蔚来的感情”,从车主到员工,在杰克心里,蔚来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。
而在吉利员工李大明看来,学习造车打基础,“还是传统车企更靠谱”。他认为,传统车企无论是运营标准、质量卡口还是矩阵化管理,都要强于新势力。
看惯了人才的流动,刘青将年轻人对公司的忠诚归为两个方面,“一是钱到位,二是平台整体的可持续发展性非常好”。在他看来,第一波新造车头部公司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,并且还活得不错,那么大家现在就会愿意相信它会成功。
正因为目睹了新造车曾经屡屡站在生死边缘,也让身处传统车企的王敏面对各种机会却仍然格外理性。“互联网大厂的人才需求是有限的,而且也不一定能取得成功,前几年蔚来就是疯狂扩张又疯狂裁人。”
面对后浪翻涌,“造车前浪们”也纷纷强势出击试图留住员工。
一位蔚来员工证实,近期加入蔚来的新员工需要签订竞业协议。而这也正是互联网科技大厂常用的手段。据南方都市报报道,2018年8月,腾讯前员工徐某某曾因违反竞业协议,被腾讯一纸诉状告上法庭判赔违约金1940万元,成为国内竞业限制案件中判罚金额最大的案件。
此外,蔚来基本上采用“全员持股”。此前曾有员工介绍,其在2018年入职时,获得了2000股蔚来股票,到2020年年末,随着公司股价涨至50多美元,自己也“坐地成为百万富翁”。上述蔚来员工称,现阶段,公司仍会给新员工期权奖励,“有的人是1000股。”
一位曾面试理想汽车的员工表示,理想汽车也许诺会给新入职员工4500股期权,每年900股,分5年行权。此外,岚图、极氪也在今年宣布了其员工持股计划。
行权时间的限制也将员工和公司无形中进行了绑定。根据《财经》此前的报道,小鹏汽车实行全员持股,根据级别不同,入职时间不同,其所持有的股份也不尽相同。
上市前,小鹏汽车规定对员工的激励分四年归属。即每年每位员工最多行权25%。但如果有员工在企业上市之前离职,其此前所获得的期权将作废,而以年终奖形式兑换的部分则能够一直保留,并可以在企业上市之后一次性变现,不受时间约束。
在行业里浸润得久了,也并非所有人都看好新一波的造车热潮。在一位新造车的员工眼中,百度造车的目的在于搭载阿波罗,“除了让阿波罗盈利,如果集度汽车卖得好,百度还可以用集度争夺智能终端入口。”
“滴滴在IPO之前官宣了造车,可以让上市故事更好看。另一方面,滴滴拥有庞大的智能驾驶数据,需要输出转化成有价值的技术。”科技巨头入场的初衷,在不少人眼中,也变成了各家“心怀鬼胎”。
但在刘青看来,当年轻人们涌向科技公司造车,“我很高兴看到大家回归到软件研发、芯片制造等方面,因为只有这些核心的技术提升了,将来才会造出更好的车。”
(除刘青、王彦外,文中受访者均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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